六月29日，星期一

上個星期教官出城去了。講到出城，在台灣似乎很少用這個詞，因為出了城之後還是另一個城。不過在中西部這種到處都是一望無際的玉米田，偶而幾個村落散佈其間的地方，到外地去用「出城」這個詞倒還蠻恰當的。教官出城一個星期，我的學業也荒廢了，心裡真是蠻不舒服的。昨天教官終於回來了，於是我傍晚興沖沖的開車去機場，準備繼續學飛。教官見到我，便開始考問我這個星期的功課。教官當自己是主考官，開始對我進行口試。例如他會問我飛機各部份的構造各是什麼啦，飛機的引擎是什麼形式，可以載多少油，每個小時約消耗多少油等等的問題。主要是要考我對所駕駛的飛機是否有相當認識。接著問一些飛行原理，例如飛機為何會飛，為何會失速等問題，再來則繼續問我關於FAA的航空法規。唉，在美國念了四年書，居然發現英文的表達能力還是不夠，明明許多問題我都知道答案，等要我用英文說出來則還是有困難。譬如說我了解飛機飛行的原理，但要我用英文說明白努利定律，則不如把我殺了還乾脆一點。不然就是要我說明飛機的活塞引擎如何運作，這個叫我用中文解釋都有些困難了，要用英文來說明老實說根本連第一句話要說什麼都不知道。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英文到用時方恨少，原本自恃自己的留學經驗，對於地面課程可以輕鬆應付，如今才發現如果我不再用功一些，下一個被當的人可能就是我喔！

就這樣折騰了近一個小時，聽到外面轟隆轟隆的聲音，原本以為是飛機起飛時的引擎吼聲，結果發現居然是打雷聲。奇怪得很，明明一個多小時前天上明明只有幾小朵雲，怎麼現在居然打雷了？和教官一起去檢查衛星雲圖，發現在過去一小時之間，居然就在我們上空形成一個雷雨區。教官說這個雷雨區形成得太快，所以今天的飛行只好取消。就這樣地，我又憋一肚子悶氣（這悶氣可是已經發展一星期了！）開車回家。

昨天飛行課取消，實在令我擔心今天會發生同樣的情形，因為氣象變化之快，令我有了新的體認。還好照預定時間到機場時，天氣狀況還不錯，令我放心了一些。今天教官不敢耽誤太多時間，確定我沒有功課上的問題之後，就開始做起飛前的檢查，準備上路了。按照往例，由我進行向塔台請求滑行許可，之後滑行，做起飛前檢查，請求起飛許可，最後滑進跑道開始起飛。整個過程十分流暢，已經可以說是駕輕就熟了，尤其是沿著滑行道上的黃線做直角轉彎，能夠完全貼著線一氣喝成地過彎，真是有一種快感。滑行時教官指著遠方的一朵佷厚很高的積雲，說雖然那朵雲是在下風處，應該不會過來，但如果那朵雲飄過來的話，我們就必須要趕快降落。

起飛後飛到預定的練習區域，首先複習上次課程中的 power off stall 與 power on stall。由於上次練習三四十分鐘的 stall 之後，生理上會產生輕微暈機反胃的現象，經過我向一些飛行員朋友求證，知道是一種正常的生理反應，才令我安心一些。不過我這次向教官問清楚，究竟這兩項練習的動作要求是什麼？經過教官解釋，要在飛機發生顫動 (buffet) 的一瞬間就要開始進行回復的動作，而不是等到失速真正發生，開始在天空中被摔來摔去才繼續進行下一個動作，因為 Cessna 這種小飛機，buffet之後事實上馬上會失速。唉，怎麼不早說是這樣，上次被操得那麼慘，不就算是白白被糟蹋了！唉，不過話說回來，有過真正失速的體驗，才會讓我對飛機的操作更加小心。

練習了失速的回復動作，雖不盡理想，但比起上次已有進步，於是教官繼續教授緊急情況的處理及操作程序。首先是模擬引擎失效的程序，這個上次做過，不過這次我在選降落地點時，還是選得遠了一些。教官看到正下方有一塊長條形的草地，長得根本就像是一條跑道，由於飛機十分接近我們選中的降落地點，而我們卻還有一些高度，教官於是要我進行「淚滴形」轉彎，一面轉一面降高度同時要對準跑道。我在做動作同時，教官一直問我飛機降得下來降不下來。我看到附近有一片樹林，依我轉彎的速度，我估計是會撞到樹林裡面去，所以我回答教官說我認為降不下來，沒想到待我繼續下降並轉彎，居然轉過那片樹林並對準了那一長條的草皮，這真是令我感到驚奇，原來我必須要對飛機的性能有更多的認識才行！這次降得比上次更低，大約離地面約五十呎高度，教官判斷我們應可降落成功，意思到了，所以要我做 go-around。上次我猛拉機頭，被教官說我要把兩個人弄掛掉的經驗我還記得，因此這次我只把機頭拉得比地平線高一點點而已，油門全開之後，飛機自然而然就爬升了。

回到指定高度，接下來模擬引擎著火，教官說明完程序之後，於是操作給我看。只見他把飛機右傾四十五度，接著就讓飛機俯衝而下。這景象很像影片中戰鬥機看到下面有敵機，於是俯衝而下的那個鏡頭。就這樣我又坐了另一次雲霄飛車。這個動作的用意，白話來講是希望藉由大量快速通過的空氣，來吹熄引擎的火焰，就像是我們吹蠟燭一樣。想像飛機在空中著火，當然要趕快下來，因為急速下降的關係，可用的時間不多，需要在很短的時間內尋找可用的降落地點，我找了一個地方，又被教官說太遠到不了。看來我的判斷能力，還需要再加強才是。教官找了一個地方，正準備下去，我發現附近有高壓電線，於是向教官報告，獲得他的嘉獎，因為像這種地面上的障礙物，的確要看清楚，千萬不能被它絆到。我們在電線前迴轉，準備降落到選擇的地點，等估計應該沒有問題後，go around 回到指定的高度。

接下來教官想帶我回機場練起降。於是他向我介紹 VOR 的功能，當然講到這裡，我在模擬飛行上學到的知識又再次發揮。教官見我對 VOR 有充分的了解，於是他要我利用它帶飛機回機場。接近機場的時候，教官向機場請求進行 touch and go , 正打算跟我重複他跟塔台的通話內容的同時，他卻看到閃電在我們右手邊不遠處發生，原來在剛剛練習飛行的時間裡，像昨天傍晚那樣的雷雨雲也同時形成。我可以感覺到右邊一股黑濛濛的霧氣正朝我們的方向逼近，我問教官那是什麼，他回答說那就是鋒面。啊，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鋒面，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。對小飛機而言，看到雷雨雲就代表事情要大條了。教官叫我不要緊張（其實老實說我一點也不緊張，因為機場就在前面了）他說我們不做 touch and go, 要直接降落回家了。於是教官向塔台請求改變降落許可，同時向塔台報告雷雨雲正逼近機場。同一個時間，另一架在機場附近的教練機也看到閃電，於是也像塔台請求降落。我們的飛機此時距離機場四哩，為了跟鋒面賽跑，於是油門全開，全速前進朝向機場飛去。而平時悠閒的機場塔台，也因飛機同時請求降落而頓時緊張起來。此時空中通訊量大增，我專心對跑道降落，教官負責和塔台通訊，這時候因為我很專心地將飛機對準跑道，只隱約聽到剛剛向塔台請求降落的另一架教練機，被塔台指定為第二號，排在我們的飛機之後降落，所以我一面操作，還要一面注意尋找那架飛機，免得一不留神兩架撞在一起。飛機在距離跑道約兩哩時開始減速降落，我對準跑道，飛機正瞄著跑道頭前進時，這時發現乖乖不得了，居然跑道的另一端，居然有亮亮的落地燈朝著我們的方向而來，原來在我們降落的同時，跑道相反的一端，也有一架飛機正準備降落！我指著遠方飛機的落地燈給教官看，教官也發現了，此時看到那架原本下降中飛機開始爬升轉彎，等它飛近一看居然是一架波音727。

原來塔台已經給那架波音 727 落地許可，但因為雷雨雲來襲，我們這些小飛機臨時要求落地，所以塔台把優先權讓給我們，讓那架波音 727 go around. 老實說對頭降落時，我們和727 距離還非常遠，並沒有什麼安全上的顧慮，但我實在無法描述那種開著弱不禁風的小飛機，和一架那麼大的波音 727 在同一條跑道延伸線上，頭對頭相看兩瞪眼的心情，只差沒當場呆掉，我心裡叫著「什麼？這種事也讓我遇到了！」 此時此刻的景象，我相信我會永遠印在我的記憶中。727 go around 走了，我順利的把飛機降下來，嘿嘿，和雷雨雲賽跑我們贏了！塔台要求我們加速離開跑道，後面還有一架教練機馬上要下來，我們加油讓飛機在跑道上奔馳，直到指定的滑行出口才放慢速度滑出跑道。在滑行道滑行的時候，看著跟在我們屁股後面的教練機落地，後來把飛機在停機坪停好，這時剛剛和我們對頭的那架727，正要進場落地。教官和我都下了飛機，看著它以優美的姿勢在跑道上著陸，並緩緩地滑向停機坪。滑行中的 727，距離我們不到一百公尺，從來沒有那麼近看過一架行進中的噴射客機，震耳欲聾的引擎聲，令我不得不躲到玻璃們後，希望玻璃能幫忙隔離一些音波。我們看著727緩緩地停下，此時雷雨雲已經籠罩在機場之上，隨時都要下雨了，於是我請教官幫我簽完我的飛行記錄簿，懷著愉快的心情，渡過我充滿驚奇的一天。

P.S. 今天終於記得帶照相機，照了幾張飛機的照片，還照了那架和我對頭的 727。不過照片不多，因為飛行訓練中實在沒有時間照相。

飛行時數︰4.9小時


作者 : Moni