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十九日，星期五 ( 1998 )

今天真慘啊！一回到家本想先上床躺兩個小時再說，可是想到還有眾多讀者等著看我的飛行日記（真是噁心！），所以又打起精神勉力寫作，這種精神是不是令人感動？ :)

今天到傍晚時分，天空仍然晴朗無雲，所以按預定時間到機場報到。如果說昨天 Stall 的體驗就叫慘烈的話，今天我簡直就是在地獄裡面過的。包括我在內，許多人都對飛行有著憧憬，可是飛行並不總是美好的，今天練習的主題，就是要面對飛行中最醜惡的情況。

在機場見到教官，他一見面就說今天有強勁的側風，所以要我滑行跟起飛要按照側風時的規定來操作。並且因為天氣炎熱，上去後可預見氣流會很不穩定。他並且提醒我如果待會想吐或是身體不舒服的話，一定要告訴他。教官強調了兩次，待會降落時由他來操作，這並不是對我的否定，而是因為側風的因素，降落並不容易。按照往例，我向塔台取得滑行許可，將我的 Cessna 150 緩緩滑出停機坪。今天是學飛的第三天，對於方向舵與腳煞車施力的程度有比較清楚的掌握，幾次直角轉彎，利用方向舵與單輪煞車的配合，都能夠十分流暢地滑過去，我自己感到十分滿意，教官也面有喜色。取得起飛許可後，滑進跑道，在側風中起飛，除了偏離中線一些之外，過程都還算順利。

首先教官考我上次教的 Slow Flight，我所有的程序都做得正確，令教官滿意，因此進入今天的正課。今天的第一課，是 Power off Stall，在三千呎高度上，flap全放，讓空速降到 50 mph，此時要保持平飛狀態非常困難，機頭早已抬得好高。接下來把油門全關，機頭馬上重得要掉下來，此時要拉住操縱桿，調整 Trim，使飛機保持不掉高度，當然因為油門關了，所以速度一下子就掉到 Stall speed。一到失速的空速，此時飛機全身顫抖，機頭開始重得往一邊掉。這個時候看飛機往哪一邊掉，就要踩相反方向的方向舵來修正，並且要油門全開加速，並把機頭拉到接近地平線的位置，整個動作要一氣呵成。可是我做得並不漂亮，不是方向舵左右交互亂踩，就是油門推得太急太快。做不好教官就重新示範，然後我接著再做一次。這個動作每做一次，就等於在雲霄飛車上做了一次高低的起伏，前前後後做了五六次，我就跟著上上下下，真是苦不堪言。

做完 Power off Stall，好戲還在後面。接下來做 Power on stall。在不放 flap 的情況之下，在指定高度將飛機空速降到 60 左右。等到飛機平飛，就拉操縱桿讓飛機失速。乖乖！如果說 Power off stall飛機的感覺是掉下來，那麼 Power on stall 的感覺就像是狠狠地「摔」下來。相反方向的方向舵踩到底，還是從仰角約四五十度橫向掉了近九十度，還不肯停止。最後終於停止了，可是方向舵可能踩過頭，飛機又要往另一邊掉，又要趕快往另一邊踩舵。於是飛機就以近乎失速的慢速在空中上下左右地扭來扭去，而我也就隨著被上下左右地摔來摔去，摔得頭都暈了。 Stall 練習了近三四十分鐘，後來覺得好像要暈機了，滋味真不好受。好不容易教官覺得差不多了，於是進行下一個課程：緊急降落。

這是要模擬引擎失靈的情況，必須要讓飛機滑翔，並以最快的時間找到適合的地點。教官讓我將飛機帶到兩千呎之後，把油門關掉，讓飛機開始滑翔，並且要我找降落的地點，還好中西部什麼不多，平坦的玉米田跟馬鈴薯田最多，我就指著遠處一塊平坦的田地，說降到這裡好了。教官問我說飛機滑得到那裡嗎？我回答說應該可以吧！於是教官就讓我試試，我基本上就是對準那塊田地，讓飛機繼續滑翔。飛機高度越來越低，我卻發現大概滑翔不到那塊田地，因此趕快跟教官說，大概到不了那塊田了！教官要我趕快再選一個降落地點，我隨手指了另一塊田，一指完就發現自己錯了，因為那塊田是塊上坡的小丘陵地，指了另一塊黃土地，教官說不對吧，上面坑坑洞洞都是石頭，於是我只好指一塊蠻近的綠色田地，跟教官說就降在這裡吧！教官同意後，我就瞄著那塊田地下去。等到距離地面約幾百呎時，模擬緊急降落的意思到了，教官要我把油門全開，重新把飛機拉上去。我把油門一催，操縱桿一拉，正準備做個 Go around，教官此時馬上接手（表示我做錯事了）。原來我操縱桿拉得太猛，再拉得過頭一些，飛機可能就會 Stall，而在這麼低的高度失速，不一定會有足夠的空間做 recovery，一不小心，教官說我們兩個都會一起掛了。這個時候我赫然發覺，go around 的程序也是我所熟知並在模擬飛行裡反覆練習的，但在模擬飛行做再多次的 go around，都沒有這一次的體會來得深刻，原來在那一瞬間的任何一個動作出了錯，都可能有致命的危險。這次的經驗，令我深深地印在腦海中。練完緊急降落程序，我也累了，教官也累了，我的教官白天的專職是飛小飛機在空中照相，下了班才來飛行學校當教官。今天他上班已經飛了五六個小時，接下來又跟我操了一個多小時的課，疲倦的他問我直接回機場好不好。我在練完 Stall 之後，老實說已經有點不行的，硬撐到緊急降落程序，對於能夠重新腳踏實地的做人，也是求之不得。於是直接飛向機場，跟塔台取得落地許可後，直接從 Final 對準跑道。由於側風的狀況持續存在，我在五哩外對準跑道後，問教官要不要接手？教官說我繼續飛，如果有需要他隨時會接手。我為了保險起見，於是問他在側風的情況下，是不是機翼要向側風方向傾斜，而方向舵要往反方向踩？此時教官非常驚訝，他問我為什麼知道要做 Side slip ? 我回答說因為在模擬飛行中，我都是這樣飛的。教官顯然對這個答案相當滿意，繼續讓我執行 Final approach，我這次對得準準的，沿路直直地對準跑道，一點也沒有讓夾八十度角的五哩側風吹偏。沒想到我目前為止做得最漂亮的一次 Final approach，居然是在側風的狀況下完成的。沿路下去，教官一直說他手腳都沒有碰操縱桿跟方向舵，飛機就交給我了，而我也不辱使命，將飛機筆直地帶下跑道頭，不過最後要著地時，因為 Flare 時操縱桿拉得不夠多，教官最後還是出手拉了一下桿子，破壞了我差一點要演出的完全比賽！著路後在跑道上滑行，教官對我說我側風降落的技術非常好，只不過對於 Flare 時間及動作的掌握還需要繼續累積經驗，以做出正確的判斷。

滑回停機坪，關掉飛機引擎，今天總共飛了整整一個半小時，身體非常地疲倦。回想出國前連長跟我說每次飛行一個小時的時間差不多，超過一小時就很容易疲勞，我現在深深同意這句話。今天學到非常多東西，都是飛行中最不願意碰到的情況，但是為了飛行的安全，在學習的過程中還是要咬著牙去面對。我很好奇別人對 Stall 的生理反應是如何，是不是也會像我一樣有反胃不舒服的現象。我想不管在模擬飛行裡面在怎麼勇猛，都不能保證在實際的飛行中自己的身體會乖乖聽話。打字打到這裡，我已經十分疲倦了，不過還是把我今天的飛行經驗，寫出來和大家分享。

累積飛行時數：四小時


作者 : Moni